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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出 尘 烟——(关于企业改制的短篇小说)

2023-10-03 浏览:

时间在我的海里

时光穿林越海引导着我

在毕业的季节

我们满含热泪

拥抱分别

奔向可知不可知的未来

……

1991年6月30日,林海写下这首大学时代的毕业告别诗后,被分配到了国企--海山化工厂。厂里的一辆大卡车到学校所在城市拉货时,顺便把林海和他的行李一起拉到了厂里。驾驶室里,司机揶揄地说道:“你来厂里,过几年又是我们的领导了!我们这帮没文凭的大老粗没得混了!”说罢便单手点燃一根阿诗玛香烟,吐出一个大大的圆圈。林海初出校园,没有社会经验,很谦恭的笑笑,“我看开车挺好的!”

一路上,山峦重叠、野花竞放,林海的心情却是忧郁烦躁的。本来他可以留省城,但名额被班里一个有背景的男生抢了,他的女友为了留在省城居然无情地背叛了他,和那个背景男在临毕业前一个月突击好上了。他一个农民的儿子却无可奈何,只有听从分配,回到自己的家乡。

落魄感受:痛苦只能留给自己品味,快乐才能与人分享。

大卡车停在了县城郊外的海山化工厂门口,司机指着办公大楼对林海说:“兄弟,人事处在三楼!”林海从驾驶室跳下来,又翻身爬进车厢里,自己一个人把行李扔下车厢,谢了司机,连拖带扛走到办公楼口。

“干啥的?”一个唇上长了黑须的门卫严厉地问道。

“你好师傅!我是学生,来厂里报到上班的!”林海小心的回答。

“哦!你把行李就放在我这里,到三楼第一个办公室找韦处长!”黑胡子门卫口气转而温和。

黑黑胖胖、梳着大背头的韦处长端坐在大办公桌后,仔细地翻看林海的派遣资料,林海有些忐忑,恭敬地站立着。

“你在学校表现不错嘛!能分配到效益这么好的几千人的大工厂也算可以嘛!现在政策规定,新来厂里的大学生不能直接留在机关,要下车间锻炼至少一年以上才有机会上机关。”韦处长威严地讲道。

林海听韦处长这么一说,感觉自己非认命不可,一切又要从零开始了。但他心里却在呐喊:“忍受不是懦弱,坚持就是方向,努力就要结果!”

“小强!”韦处长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随着一声应答,从门外跑进来一位小个头的小伙子,满脸笑容。

“小强,你把小林的资料归档,开个调派单给一车间,然后把他领到后勤处,让安排集体宿舍。”韦处长吩咐道。

“好的!处长!”小强轻快地应承。

林海朝韦处长微微鞠躬,转身跟着小强出去了。

小强话少腿快,开了调派单就领林海到二楼的后勤处姬处长办公室。姬处长办公室较大,一桌一椅,一沙发一茶几,一个大书柜立在沙发边上,衣架和脸盆架靠在门边,窗台上摆满了盆景,办公桌上一部红色电话机和一个仕女雕塑很是醒目。他的身后好像还有一个套间。

“姬处长!这是刚报到的大学生林海。您看给安排个宿舍吧!”小强小心翼翼地介绍。然后对林海说,“你把调派单拿好,宿舍安排妥当了就去一车间报到,我忙我的事去了!”林海感激地谢了!

年过五十、面无表情、长的高大威猛的姬处长向套间内喊了一声什么,林海没听清楚,接着就走出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姬处长指着林海说:“这是新来的大学生,分到一车间了,你看哪个宿舍有空床位就让住进去。”

“行!我安排!”少妇在给姬处长换了一杯茶后把林海领到了一楼。

“你真优秀啊!还是个本科生,长得也攒劲!我给你安排好点儿的宿舍,以后升官了记得把姐照顾些啊!我叫邢梅,管后勤的。”邢梅心直口快,边拍林海的胳膊边笑着说。这是林海进厂后碰见的第一位热心人,感动得多看了几眼邢梅。邢梅长的很性感,穿着高跟鞋,胸挺臀翘,走路曼摇,微黑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丹凤眼,鼻子高挺,嘴巴小而微翘,黑发高高的盘在长颈上,显得很有气质,穿的衣服也很有质地。

邢梅安排林海和杨副厂长的外甥同住一间宿舍,宿舍里是钢丝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脸盆架,都是工厂自制的,房顶吊着一盏100瓦的大灯泡,一切都很简单。

住宿安顿好后,邢梅破例领了林海到一车间去报到。

从厂门口宿舍区往东去,走了很远才踏进一车间的窑洞办公室,邢梅热情的向每一位开着玩笑,“付主任啊,最近又瘦了,是嫂子没伺候好还是伺候过头了啊!哈哈哈哈!今天我给你送一位高材生过来,你要感谢我哩!”

叫付主任的中年精瘦汉子赶忙站起来,握着林海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们基层需要高材生,越多越好!”

邢梅给林海介绍道:“付主任是老牌大学生,水平高、技术好,是我们海山化工厂的小诸葛,他们一车间一直都是厂里的排头兵!小林你要跟着付主任好好学哩!”

付主任笑着对林海说:“别听邢主任的,你来了就安心干,好好发挥专业特长。一会儿我们要开会,你自己先转转,明天晚上十一点到车间办公室,从上晚班开始吧!”

步出车间办公室,林海才有时间打量海山化工厂。橘黄色的办公楼气派高大,生产区到处高塔林立,火车轨道延伸到库房,各种车辆穿梭在厂区,机器隆隆,空气呛人,工人或满身油污,或衣服破烂,除了几棵树和一个小花园外,地面全部是清一色的水泥地。林海从没见过这种景象,以为工厂都像画报里那样,工人们穿着漂亮的工作服,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神气地挥舞着工具,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而此情此境却让林海产生了悔意,心想还不如去当人民教师,尽管当下教师工资少、地位低,但工作环境要好的多的多,工作地方起码是在城里。在这污染严重的钢筋水泥丛林里,啥时候有出头之日呀!

林海走回宿舍躺在床上,内心斗争激烈。一想到农村老家的困难,想着工厂的高工资,开始给自己打气:“毕竟我是大学生,在工厂里还算吃香,咱家没有社会关系,只能靠自己打拼了,不能让村里和厂里的人笑话,一定要干出名堂来,现在没有退路可言!农民的儿子还怕苦不成?”但他还是没心思吃晚饭,和杨副厂长的外甥简单地打个招呼,和衣而卧。

第二天早晨,林海看见了浩浩荡荡上下班的人流,那些脱去工作服的男男女女都洗得干干净净,穿着时髦的服装,手提各色包包,有步行的,有骑自行车的,有骑摩托车的。住在县城的职工每天都由单位大巴车接来送去,场面壮观。林海的内心稍微软和了些。

因为是上晚班,所以林海有空参观了昨天没看到的地方,比如宽敞的食堂,食堂大厅大的和母校报告厅一样能容纳上千人;食堂旁边居然有温室大棚、澡堂子、理发馆、电影院、小卖部、饭馆、卫生院、托儿所;办公楼后边还有许多家属院;工厂南面有农田,很亲切;北面不远处是荒山丘陵,堆着工厂废弃物。整个厂区占地面积约有上万亩,相当于一个小城镇,社会功能比较齐全。林海渐渐有了信心。

晚上十点半,林海换了一身旧衣服,早早来到了车间办公室,值班的是车间尚副主任。他给林海领了一套工作服,介绍了车间的大致情况,“你是化工专业的高材生,理论知识比我强;我是从学徒一步步干起的,经验比你的多,全厂十二个车间中我们这个车间是全厂最大的,如果我们车间停产时间长,厂里损失就大,这你是懂的!所以我们不但要把人员调动好,还要不停进行技术攻关,让产品不断提升性能,给厂里创造更高的效益,当然我们车间的奖金也跟着水涨船高!”

林海信心十足的点头微笑,跟着尚副主任走进了车间。深夜的工厂灯火辉煌,深夜的车间里机器轰鸣,几层楼高的焙烧炉冒着熊熊火光,喷出令人窒息的烟气,铁制楼梯走起来颤颤巍巍。林海确实被这课本外的场景吓住了,哆哆嗦嗦地跟着摸进焙烧岗位。一车间共有十个岗位,每班六十人,四个班加车间办公室人员就是249人,付主任自嘲说:“多一个二百五”!

尚副主任把林海交给了一班孙班长。孙班长三十多岁,个子高、背微驼,面皮白净无须,较和蔼。他调出了一名操作工,让林海从焙烧岗位开始熟悉,过程就是把破碎后的矿石均匀的投进高温炉内,掌握好投料量、燃烧温度、压力,把产生的硫化气体输送给下一道工序,并及时用水把燃烧后的矿渣冲走。

这时晚班刚接上中班的班,焙烧岗位人员有看仪表的,有操作机器的,有巡视管线的,没人理会林海,林海就细心认真地观察,把课本上学过的知识和现场实物一一对号入座。第一个和林海说话的是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女工,勤快实诚,问了些家常。尽管其他人很少说话,林海谦虚地跟在师傅们后面问这问那,甚至想亲自操作一下阀门,被一个穿着拖鞋、抠着脚丫子、有点酒意的男职工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大学生下车间都是来镀金的,下苦的活还是留给我们干吧!”林海被说得涨红了脸,诚恳解释说,“我是学徒,来干活的,请各位师傅多指教!”

林海在焙烧岗位干了一个月,挣到了人生的第一笔收入:工资96元,奖金84元,厂团委还发了一个水杯,这些使得林海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是的,这是我真正劳动所得!我收获了现金也收获了经验!

林海在轮休时到县城买了一本书、一套衣服,请班长喝了一顿酒,剩余的钱存在了银行。

酒醉感悟:花自己的钱就是踏实,人生很有趣!

林海第二个月上班时,被班长调去了净化岗位。净化岗位在一个独立的二楼内,比较干净,有四位比较漂亮的女职工,孙班长经常在这里休息喝茶。林海赶上了中班,刚进净化楼,就被一位小巧玲珑的女工开了玩笑:“吆!来了一个帅小伙!稀罕啊!”

一位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的女工接过话茬:“就是,我们这里好长时间没有男同胞了!”另两位满头烫发、三十几岁的女工只是笑着附和着。突然被这么多女人“围攻”,林海有些害羞,不知所措。

此时进来了一位带着金项链、烫了卷发的男人,酒气冲天,直接把那位丰满女工抱住往外拖,到走廊时,丰满女工抓住楼梯扶手不走了,项链男吼着说要把她掀下楼梯。林海见状急忙跑过去拉人,项链男气势汹汹地喊:“没你的事,走一边去!”

林海还没有被别人这样怼过,强忍怒气叫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这样对待老婆太粗暴了嘛!有事在家里解决不行吗?还酒后上岗!”

项链男准备反扑林海,被丰满女工拉下了楼梯。一位卷发姐把林海拉回了岗位,“刚才那个男的是我们车间维修工,家里很有钱,他今年就没正常上过班,听说吸毒了!他看上了李黛秀,经常来纠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你不要惹他,离吸毒的人远点!”

林海感动着,也惊奇着,吸毒居然离自己近在咫尺。看项链男那惨白的脸色和暴躁的脾气,危害自己又危害别人,怎么不抓起来呢?厂里是怎么管理的?有吸毒的就有贩毒的,公安局不知道吗?大街上印着办证、找小姐、包治百病的小广告漫天乱飞,警察看不见吗?这些究竟属哪个部门管?林海气愤填膺!

林海现在算学徒工,每个岗位上的老职工都是他的师傅,这是厂团委、工会、宣传处共同推出的“导师带徒”和“QC小组”创新促效项目,为的是让新进厂的职工尽快掌握生产工艺技术,提高生产效率。其实最大原因是厂里的老职工提前退休,让子女提早接班顶岗。这样一大批文化程度不高、从没接触过工厂的14岁到20岁之间的职工子女从城市和农村涌进了工厂,他们很难快速掌握岗位技术,所以全厂上下群策群力,共同寻找应对方策,实施了一师带一徒计划,学徒工如通过考试考核,师傅就有相应奖金到手。

林海专业对口,三个月时间便把车间所有岗位全部摸透,半年后被车间提为四班班长。

当了班长后,林海才体验到基层领导的难处,方方面面都要操心,一点不敢马虎。有一次晚班交接班时,二班在酸库标高上做了手脚,导致四班给二班多算了两吨硫酸,林海承担了全部责任,被扣了当月奖金。晚班是从晚上十一点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所有人员都不能睡觉,定时巡视、检查、化验,确保机器设备、管道、库存罐的运转正常。林海带的四班是人员素质和产量垫底的一个班,车间让他当四班班长也是考验和锻炼他。

林海开始并没有调换人员岗位,而是细心观察四班每个人的言行举止,摸清他们的背景。晚班比较难熬,有睡觉的、有喝酒的、有串岗的,有讲黄色笑话的,还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工居然边抽烟边讲她看的黄色录像内容。

林海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群人?

这算改革和社会风气开放?

还是机械枯燥的工厂环境让人麻木了?

“班长!焙烧炉快灭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林海的思考。林海飞一般的跑进了一号位,打开观察孔,连续下着指令:减少投料,捅底,注柴油,加大风量,打开天孔,排渣。一系列急救措施后,焙烧炉重新燃烧了起来。林海擦去满脸灰尘,一拳砸在桌子上:“马奇呢?他这个主操手去了哪里?”

张宏报告说:“马奇回家了。他上夜班经常要跑回去一次,说是老婆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恐怕是放炮去了吧!”

“什么?上班期间擅自脱岗,差点酿出生产事故,马奇这个月奖金扣完,季度奖金减半。还有你张宏,奖金扣一半。”林海怒气冲冲。

“班长,我是学徒,还没学会操作呢!我妈看病还等着我的工资呢!”张宏哀求着林海。

“你给我老实说,你今年十几岁?”林海目光犀利地盯着张宏的眼睛,问了谁也想不到的问题。

“我!我!我今年十四岁!”张宏低着头喏喏的动了动嘴唇。

“我看出来了!你爸把他的希望提前了两年!下轮班,你到转化岗位去。”林海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夜班查岗就成了林海的重要任务。果不其然,一次凌晨四点,在一楼更衣室,那位浓妆艳抹抽烟的年轻女工张美丽赤身裸体地骑在张宏略显单薄的身体上疯狂运动着……

林海的脑袋轰然炸裂!

1992年三八妇女节的晚上,林海请张美丽在县城的川味佳吃饭,带了一套路遥著的《平凡的世界》。张美丽兴冲冲地赶来,化着浓妆。

“班长,你怎么想起请我吃饭?还在这么好的地方!谢谢你啦!”张美丽有些兴奋!

林海递给张美丽一支红塔山,微笑着说:“凡是我们班的重要人物,我都请!今天我请客你点菜!”随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烟。

“哇!那我就不客气喽!水煮肉片一份,蚂蚁上树一盘,宫保鸡丁一碟。”张美丽全点了自己爱吃的菜。

“小张,你不化妆也挺漂亮的,正如你的名字一样!其实绯色淡妆和暗红口红更适合你!”

“哇!班长!你对化妆都有研究啊?”

“我大学实习时,接触过各种化妆品的生产制造,也在各种假模特脸上做过试验!”林海显然在撒谎,他对化妆品的认知是从大学女友那里学来的。“小张你家几口人啊?”

“说实话吧,”张美丽优雅的弹了弹烟灰,“我是独生女。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

“可怜你了!我们农村就没有离婚的!那你啥时候上的班?”

“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在家待业两年,18岁招工到这个厂,上班已经四年了!”张美丽撩了一下长发。

“我年龄比你大两岁,你工龄比我多两年,有意思啊!哦!菜上来了,我们边吃边聊吧!”林海夹了几口菜,接着说:“川菜到那儿都受欢迎,外地人认不认可这个饭馆,先点三道传统菜尝尝,如果这三道菜好吃,就是正宗川菜馆了。”

“还有这说法?是哪三道菜呀?我最爱吃四川菜和四川小吃了!”

“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回锅肉。”

“哎!这三道菜今天一个都没点!”

“没事,如果你表现好,我再请你吃一次。”

不知不觉,三个菜见底了,林海又递给张美丽一支烟,继续说到,“小张,你已经不小了,该找个对象成家了!家庭对每一人都很重要,人人都希望过上正常的生活!年轻人难免会犯错误,但是不要误入迷途不能自拔。我想你先从戒烟开始,把抽烟的钱花在零食上,好不好!我这里有本小说送给你,你抽空看看!”

送走了张美丽,林海骑着自行车返回厂里。在送给张美丽的书中,林海写了一张纸条:张宏还是孩子,他家很穷!

第二天,林海找到车间主任,把张美丽调出四班,让张宏和杨副厂长的外甥住在一起,因为他们是老乡。林海自己搬到两个中专生住的宿舍里,因为那一片集中住着大中专毕业生。

1993年,一车间付主任去创办集体企业,林海升为车间副主任,主管工艺技术。他订阅了专业报刊杂志,时时关注行业动向和新工艺、新设备的开发利用;经常和大学时的教授、同学写信交流问题和经验;每天深入车间各个岗位研究参数,对车间生产工艺流程做了很多小的改造。经过500多天的刻苦钻研,冒着皮肤被腐蚀的风险,林海带领几名车间骨干共同创制出了一种新工艺技术,每年能为一车间创收近百万元。后来这个新工艺被厂里命名为“海山循环法”,获得年度省级科技创新一等奖,为此,厂里在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上,给林海颁发了荣誉证书和1000元奖金。

会上,林海做了简短的发言:“感谢厂里和车间!成果是一个团队的共同荣誉,我们可做的攻关还有很多。当前我厂的产品种类还较单一,综合成本偏高,这是我们需要克服的最大难关。在此,我还要向厂里建议,就是想法丰富职工的业余生活,充实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单纯的享乐会使我们迷失方向。谢谢!我就讲这些!”

林海的发言引发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和青年职工的叫好声,厂党委书记当场表态要尽快落实解决。

1995年,林海被调往四车间任一把手。此时县里出现了私营化工厂,尽管规模较小,但产品和海山的很相似,价格却便宜很多,这引起了林海的注意。林海期望厂里把重点放在改进现有产品性能、设备更新、开发新产品上,可厂务会议的决定是搞多元化经营,把有限的资金放在了成立二级公司上。

这次为时三天的会议,参会人员有:厂长、党委书记、副厂长、工会主席、纪委书记、机关部门领导和各车间领导。

会议由厂党委姜书记主持,张厂长做主题发言:“同志们,我最近参加了县政府召开的经济工作会议,了解了全国、全省的经济会议精神,具体到我县、我厂,就是怎么深化改革、发展创新、增加效益的问题。东部沿海省份和南方城市已经全面放开民营经济和个体经营,对国有企业产生了一定的冲击。我们虽然身处内陆省份,但冲击迟早要来的。所以这三天时间里,我们要充分讨论企业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国有企业厂级领导是政府任命的,算行政编制,可以和政府公职人员互换岗位,退休后领相应行政级别工资,这次海山有一半厂级领导面临退休,所以发言中,有鼓励的,有提希望的,有请假的,观点不一;车间领导希望维持现状,加强管理,更新设备和产品;只有机关部门的领导们各怀心思,意见杂乱,有的为升级厂级职位盘算着,有的为获取实际利益打算着,有的谋求明哲保身。会议最后确定:海山发展的方向是搞多元化经营。实权派“五大金刚弟兄”的发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人事处长韦发贵发言重点:现在我厂退休人员越来越多,想内退的也不少,退了的人员不再创造效益,只能由厂里养着,这是一项逐年增加的负担;另外全厂的管理有点松弛,职工家里缺什么都从厂里拿,没人提这个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下去想想是啥后果?还有机关的臃肿等等,这些问题一发酵就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我的意见是在主业不变的情况下,能搞承包的就搞承包,推行能人经济,把大厂的负担分散下去,这样反而有利于管理和发展。

销售处长宣扬的汇报重点:海山化工厂的产品现已铺销西北地区,知名度高,回款率比较稳定。

发运处长车勇刚的汇报发言重点:前来拉货的卡车天天排长队,尤其铁路发货时,汽车司机就抱怨等待时间太长,建议厂里成立一个运输公司、一个装卸公司。

财务处长姚千述的发言重点:厂里流动资金没有问题,各项财务指标基本上运行在合理区间,企业负债率较低,就是固定资产增长缓慢。我建议,在全国大开放的大环境中,我们企业争取得到县里的无息贷款扶持,尽快做大做强,做成一个大集团,做县里的龙头企业。

后勤处长姬科像下结论一样:我想我们最好成立一个后勤服务公司,可以承包厂里的衣食住行、迎来送往等,再在县城成立个办事处,搞一个既能餐饮又能住宿还能娱乐的地方,我们厂的客户、上面的领导来了就在办事处招待,还可以对外营业挣些外快填补厂里!

海山化工厂的发展前景就这么定了,有人欢喜有人忧,厂内小帮派也明晰了起来。接着,海山化工厂下面陆陆续续成立了五个小公司,做着和大厂有关联的经营。

林海有个私人计划,就是25岁成家。他认为,成家立业的古训讲的很科学。当自己全力奋斗时有个爱人欣赏他、支持他,累了有家可以依靠休息,饿了有及时的饭菜安慰肠胃,有了孩子可以享受天伦之乐,这才是完美的家庭。

上班后,也有女工对他表示好感的,也有介绍厂领导女儿给他的,有女同学主动写信的,他都没接受,借口是没文凭,或性格不合,或会两地分居。他的择偶标准有三:一、必须是大中专毕业生;二、容貌、身材要好;三、一见钟情。他对一见钟情的理解是:两个旗鼓相当的男女缘分到了,惊喜的互相欣赏对方,心灵世界瞬间无线连通,能接纳容忍对方的不足。

林海众里寻她整四年,魏梅雪在他26岁时映入眼帘。

魏梅雪大专财会系毕业,报到后被调入四车间作会计,当她轻盈地跨进四车间主任办公室时,林海觉得一道红影飘到眼前,带着芳香,抬眼一看,四目惊喜。魏梅雪没想到车间主任这么年轻还有气质,林海没想到新会计这么年轻靓丽,挺拔的身材、合身的西装、瓜子脸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生情,黑油油的马尾辫很自然地扎在脑后。

魏梅雪红唇一抿:“林主任,新会计前来报到,请签收!你很优秀嘛!”

林海爽快的一笑:“欢迎美女前来理财,你的到来使我们车间蓬荜生辉嘛!”

魏梅雪秀发一甩:“新人新手,请多多指教!”

林海满眼微笑:“我会手把手教你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林海就让魏梅雪和他面对面办公。

魏梅雪勤快整洁,把林海土苍苍的办公室收拾的整齐有序,从绿化处弄来的三角梅、杜鹃花、吊兰、狐刺、并蹄莲等花卉使沉闷的屋子充满了勃勃生机。她每天深入车间统计报表数据,很快和车间职工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欢这位漂亮又大方的女会计。这也正是林海想要的。

这年春节,因为要值班,林海早早就从老家提前返回厂里。机关单位人员大部分还在过节,车间职工继续倒班,单身宿舍区显得人烟稀少。夜班查岗后,林海回到单身宿舍睡着了,朦胧中听见有女人砸门,带着哭腔叫“林主任,快开门!”林海迷迷糊糊跳起来打开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进他怀里大哭,浑身发抖。他拉开电灯一看是魏梅雪,赶紧问咋了?魏梅雪脸色苍白,哭诉说:“有人捅我宿舍的门,我问是谁,那人不吭声,我就用棍子把门顶死,谁知这个人又去撬后窗户,我乘机跑出来找你!”

林海一听马上冲向女生宿舍区,远远看见一个黑影翻过工厂围墙逃跑了。返回宿舍,林海问魏梅雪怎么提前回厂了,魏梅雪心有余悸地回答:“统计员说她家里还有事,和我换几个班,所以我提前上班了。准是厂里哪个流氓知道我们宿舍其他人还没来,乘机想欺负我。呜呜呜!后面这几晚上让我咋过呢?”

林海轻轻地揽过魏梅雪颤抖的肩膀,安慰着:“这次太悬了,幸亏你反应快,明天我要把这件事当做典型来抓!今晚上你就在我宿舍里休息,明天你看还有其他单身女工在不在,你们几个临时凑在一个宿舍里安全些!”林海一直陪着魏梅雪说话到天明。

第二天下班时,林海邀请魏梅雪去县城看社火,魏梅雪高兴地答应着回宿舍换衣服,紧身羊毛衫衬托出纤细的腰身,高跟鞋衬托出不俗的气质,林海气宇轩昂的骑着自行车带着魏梅雪奔向县城。

正月的县城弥漫着浓郁的春节气息,林海两人从城隍庙逛到钟鼓楼,吃着糖葫芦,看着舞龙耍狮子;站着品油煎饺子,看太平鼓敲出威风;磕着瓜子花生,听着秦腔大戏,俨然一对情侣。天黑了,两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回走,回忆着童年趣事,讲述着学校往事。

突然飘雪了,轻盈的雪片蹁跹而下,把一对俊男靓女揽入大地的怀中,气氛有些浪漫。在工厂的小树林边,林海支住自行车,抓住魏梅雪的纤手,真诚地询问:“梅雪!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愿意!”脸颊绯红、呼吸短促的魏梅雪的薄唇被林海强有力的双唇重重地扣上了,魏梅雪紧紧抱着林海,在白雪飞舞的夜空下享受温暖的气息。这晚,魏梅雪虽然睡在林海的床上,却矜持地守着少女的纯洁。林海在熏醉的状态中,连夜写下这首关于雪的歌词:

你从北国来

驱除我雾霾

飘落在那温暖的窗台

融去花瓣上的尘埃

你从天外来

花落梳妆台

飘洒在红瓦屋顶上

映照心尖上的塞外

冬雪的思念

恰如缤纷的年关

你的睫毛

挑起一年的香甜

雪的明信片

寄到我的童年

长大后才发现

短暂的相聚是相遇的终点

雪舞冰凝的冬天

等你一世的良缘

经过半年的相恋,林海和魏梅雪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结婚喜宴就安排在厂里下属的龙凤大酒店。婚礼由厂团委书记主持,宣传处派出两人负责摄像和摄影,后勤处提供了一辆桑塔纳轿车、一辆面包车、一辆大巴车,办公室主任特意点了两个高价压轴菜:龙虎争斗、丹凤朝阳。林海和魏梅雪两方的亲人、同学、朋友、工厂同事挤满了酒店,场面热烈而隆重!

婚后感言:与不同的人结婚,就有不同的人生,或成就你,或毁灭你,由你而起,由她而始!爱需要深刻地融入对方!

时至1997年,香港回归了,但海山化工厂却开始走下坡路,贪污腐败、管理混乱、三角债的后果逐渐显现,企业出现亏损,销售回款率逐年降低,下属二级公司没有断奶,市场上出现了假冒海山的产品。这些都让张厂长束手无策。最终在县经贸委的指导下实行改制,海山化工厂改名为海山化工有限公司,实行劳动合同制,职工社保划拨市里统筹,走了几十名工人,其它都是新瓶装旧酒。

1999年,澳门回归。海山化工有限公司陷入低谷,老厂长、老书记退休,县里准备选派一名局长空降海山,结果无人愿意趟这个浑水,于是海山内部展开了一轮爬升暗斗。实权派“五大金刚弟兄”轮流在龙凤大酒店宴请县里有关领导。最终,财务处长姚千述成为海山化工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对于积疴难返的企业,不善经营管理的新总经理只支撑了一年半。国内大型化工企业高端产品和小作坊的廉价产品终于把海山逼停了。市县领导着急了,给招商局下了命令:要么引进资金盘活,要么引进企业兼并,不能让海山破产倒闭。

本市一个集团公司不愿接手破烂的海山,银行不愿意继续贷款,最后,位于中原腹地的宝兴化工集团愿意以技术、管理、资金占股51%与海山合作。双方互相考察后,在龙凤大酒店共同签署合作协议,成立了“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协议特别明确了一条,就是新公司所有正职由宝兴化工集团人员担任,海山化工有限公司人员担任副职。

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挂牌揭幕这天,工厂内外悬挂着宣传标语,大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楼顶彩旗飘扬,高音喇叭播放着欢迎曲,到处一派节日气氛。市县领导脚踩红毯到场发表重要讲话,新任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张德洲表态:“感谢两地领导的信任!我将携宝兴品牌、技术以及先进的管理模式,团结带领全体员工,将海山带出困境,为地方创造效益!”

成立大会上,董秘宣布了人事任免名单,原海山中层干部只有林海被任命为生产技术处正职,原海山总经理姚千述被任命为行政副总,原海山技术副总咸萍拟任工会主席。全体干部实行考核淘汰制,年底述职考评不过关的要降级处理。新制度一出,职工拍手称快,一部分干部开始有了抵触情绪。

周末晚上,人事副处长韦发贵约了其他四位金刚弟兄在龙凤大酒店见面,五人各点了一位“小姐”,爽快后就在“888包厢”喝酒。韦发贵先发言:“弟兄们,我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新公司这么搞,就完全断了我们的财路!外人管事,弄不好我们的副职也不保啊!”

后勤副处长姬科把桌子一拍,“他妈的谁动了老子的奶酪,老子就收拾他,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发运副处长车勇刚建议:“还是及早在重要岗位上安插上自己的人为好!”

“我的意思要找好退路,凭这些年的积累,我们可以出去单干,资金不足时暂时可以偷挪市场回款。”销售副处长宣扬年轻胆肥。

行政副总姚千述沉稳地说:“先不要急!静观其变。如果他们确实能把海山搞好,我们继续待在公司也行,出去单干也行;如果一年后公司还是死气沉沉,我们想法把他们赶走,砸钱找上面,说公司需要再改革,或者是破产拍卖,我们私下操作,以超低价把海山买回来,实行下岗分流或一次性补贴的办法,减掉一半员工,这样海山还能东山再起。”

“还是姚哥狠!到底当过一把手,政策钻的精!咱们上面人多!那就张果老倒骑驴走着瞧!”四大金刚附和着。

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正式运营了,推行军事化管理,重新打造企业文化。引进了集团开发的新产品,市场上逐渐减少赊销,公司渐有起色。

令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张德洲没有想到的是,他只顾企业,不善应酬打点,一年后,县里给的优惠政策没了;工商质监不定期上门检查罚款;有些职工出工不出力;有的内外勾连倒卖公司产品;也有职工酒后威胁宝兴化工集团的干部。张德洲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了总部,总部的答复是不再追加投资,不再更换生产线,维持现状以观其变。

2003年,为集中抓好主营业务,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决定收回下属二级公司的生产经营权,无利润的直接注销。决定一出,五大金刚弟兄赶紧商议:这里面有我们的集资款,大公司要收回去,我们的钱怎么办?

行政副总姚千述说道:“大家马上动手收集集资证据,挨个签名按手印。这次要让工会主席咸萍出面,以职工代表的身份向公司提出退还集资款,毕竟咸主席投的钱也不少嘛!发贵你去找咸主席谈,让她出面找张德洲。”

天刚擦黑,人事副处长韦发贵提着一盒高档化妆品和一盒壮阳滋补品到了咸萍家里,咸萍老两口热情地接待了。彼此寒暄了一会儿,韦发贵就步入正题:“咸姐,公司现在要收回厂办下属公司,我们的集资款还没着落,你要向张德洲说清楚,让公司退集资款。你们老两口挣几万元不容易啊!你是工会主席,要维护职工切身利益啊!”

咸萍脱口而出:“行!我去说!今年集资款的分红还没拿到手呢!”

韦发贵出门后偷着乐了,“能拿回本金就不错了,还想分红?咸姐,就靠你往前冲了!”

第二天,咸萍找到张德洲,叙述了集资款的前因后果。第三天,张德洲就向总部汇报,总部回复:集资款分批分期退,分红没有。

第四天,五大金刚弟兄约了咸萍,叫了公司几个心腹,在龙凤大酒店豪包开会,商议的结果是:要求公司立即全额退回集资款,分红一分不能少,并派四个心腹职工,一人守一个宝兴来的高管要钱,守一天每人发五十元钱。

第五天早晨一上班,张德洲等四位宝兴来的老总办公室里就各坐了一名公司职工,就说两句话:我们可怜,我们要集资款。张德洲怒了:“你们的要求集团已经答应了,好好上你们的班,不要无理取闹!”

四名职工早就统一了口径:我们现在就要钱,分红不能少。除了端坐在老总办公室沙发上外,还给老总沏茶、擦桌子、拖地、倒垃圾,就是不走人。保安进来只是语气严肃的劝说,并不强行拖走。这样过了三天,张德洲去县政府找经贸委主任诉苦,宝兴集团董事会主席也和县长通了电话。副县长就召集县里相关部门负责人在龙凤大酒店和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中层以上干部面对面会谈,实际上就是调节外来人员与本地人员的矛盾,双方人员互相指责对方的短处,火药味浓厚。副县长就让到场的人挨个发言,原海山的干部除了五大金刚弟兄和工会主席外,都言不由衷,唯有林海立场坚定:“正因为我们海山的干部不行,人家宝兴才被引进来,我们要团结一致为公司前途着想,要给新来的管理者假以时日!”

会谈还是不欢而散。晚上,工会主席咸萍和老公徐有才到林海家里来“上课”。翌日,林海的办公室守了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工,被魏梅雪一顿臭批赶跑了。

五大金刚弟兄眼看集资款拿不到手,决定赶跑宝兴人员,即刻发动了一百多名职工,全方位骚扰宝兴人员。此事一下子震惊了县城,县政府连夜召开常委会议,研究的结果是把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附属产品生产线单独划出来成立一个小公司,这个小公司的名称继续叫“海山化工有限公司”,让五大金刚弟兄负责。

当宝兴集团收到这个文件后,开始暗地里撤退,把宝海的资产通过融资、借款、渠道铺货等方式转移到宝兴集团,半年后发函要求停止合作。

副县长找到五大金刚弟兄,“哥们,机会来了!宝兴要撤,你们上!海山还是你们的海山。记得感谢我哦!让那个张美丽多陪陪我!”

五大金刚弟兄商议了三天,结论是:这个公司只剩下固定资产了,被腐蚀的生产线要不停的投入资金维护,公司估值预计三千万,但他们连一千万都拿不出,没法接手。

五大金刚弟兄被副县长狠狠地批评后,宝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被公开拍卖。来自台湾的高老板出资一千五百万元,改厂名为“台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裁员一半,五大金刚弟兄居然继续留任。所有职工买断工龄,一年工龄补偿1000元,一半人通过竞争重新上岗,一半人开始自谋职业,自交社保,限领三年失业金,后期生活困难的家庭,可向户口所在地申请吃低保。

台海公司低价购买成功后,并没有投入资金,而是谋求减员增效、吃老本维持现状。高老板热衷于超低价并购国内破产企业,一年内最多飞来两次。

由于用人不当,产品销路不畅,台海公司成立一年后被迫停产。这次,没人接盘台海了!

时光的沙漏里,终于流走了工人的光阴!在一片唉声叹气辱骂声中,在老职工的哭声中,有着60年历史的工厂终归停摆。

乌云背后,星辰永在。寂寞令人心动,孤独总是波澜不惊。林海提出单独租赁四车间自己创业,继续用海山品牌,每年上缴租金20万,台海公司同意了:因为只要停车,化工生产线会很快腐蚀;企业工艺设备落后,无人购买;地皮远离城市,无开发价值。

在四车间开产仪式上,林海对着33位愿意跟着自己创业的职工郑重的表态:“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大家跟着我从头再来,我无比感动!我们要走一条灵活经营之路,不必追求大而全。生产、销售务必跟着市场走,跟着农业走。农民、农场想要的化肥、农药我们就要快速开发、生产、销售,填充大公司的市场缝隙。以薄利多销站稳脚跟,用配方产品服务特色农业。同时我也承诺,大家的收入一定高过过去!”

“我们跟着你放心!我们一直看好你!我们相信你!”33位新员工满怀信心。

林海接下来推出的三项举措既保住了原有市场,又吸引了一批经销商:

一、派出两名技术人员携带仪器奔赴周边进行测土配肥,顺便展开产品宣传;

二、根据经销商的意见和建议改进配方,适当为经销商贴牌生产;

三、对原公司堆积如山的固体废物分解、提炼再利用,大幅度降低了生产成本。

一年后,林海盈利52万,员工们拿到了年终奖;三年后,订单排队;五年后,林海在县工业园区买下100亩地,建起了自己的工厂,魏梅雪生下了二胎。而台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厂区野草繁茂、流浪狗成群。

职业给了你经历和成功,生活让你看到生生不息的斗争和不期而遇的幸福。林海和工厂在几十年间双双完成了各自的变形,他们都逆向而行,向着光或影而动!

在捐资重修老家学校的那天,林海写道:

月色微醺群山归,秋日夕落众鸟回。

乡音本是羌笛声,鸿雁故里歌咏为。